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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都铎早期的航海探险

随着玫瑰战争的结束,英格兰的政治局势也开始走向缓和。在这样的背景下,亨利七世将眼光放向了此刻在欧洲大陆搞得如火如荼的探险事业。1496年,亨利七世邀请了一位意大利航海家约翰·卡波特(John Cabot)以自己的名义进行美洲探险。尽管卡波特的第一次远航因为准备不足而中途折返,然而在第二年他带着一支更大的舰队成功抵达了北美海岸。由于英格兰首先将自己的旗帜插在了北美大陆上,亨利七世借此宣称英格兰对于整个北美洲都拥有主权。卡波特一行在宣示英格兰的主权时还插上了教皇和威尼斯的旗帜,希望借此获得罗马教会的认可。

尽管英格兰人进行了如此大张旗鼓的宣传,卡波特在整场探险中仅仅登陆了北美海岸一次,并且出于安全考虑没有与北美土著发生任何接触。关键信息的缺失也为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埋下了伏笔:英格兰商人一厢情愿地以为与北美土著进行贸易能让自己获得巨大的利润,他们直到抵达美洲才发现土著们对英格兰的毛料、布料毫无兴趣。同样地,美洲土著也很少能提供英格兰人感兴趣的物件:即便来自北美的鹰和猞猁在宫廷中成为时髦的宠物,但美洲贸易在当时能为商人提供的商品也就仅限于此了。入不敷出的英格兰商人在坚持了五、六年后就不得不取消了北美的贸易航线。

到了1536年,英格兰冒险家威廉·霍金斯(WilliamHawkins)为王室进献了南美洲的一位土著酋长。根据记载,这位土著酋长的脸上有很多按照他们的文化习俗弄出来的洞,洞里种着了小骨头。在当地的风俗中,这样的装饰象征着无尽的勇气。酋长的下唇也有一个洞,洞里镶嵌着一颗宝石。如此“野蛮”而又具有异域风情的习俗在宫廷中引起了震荡,并刺激了英格兰人的异域想象。很快,一个名为理查德·霍尔(RichardHore)的毛皮商人就组织了一次新的北美远征:他希望从北美捕获一批“野蛮人”,然后借此大赚一笔。

(卡波特和霍尔所到达的纽芬兰与拉布拉多)

霍尔的冒险得到了国王的支持,一大批对异域抱有幻想的宫廷贵族也加入了霍尔的行列:这些年轻的冒险家把北美远征看作是一种奇特的“游学”(英格兰贵族常常在年轻时游览欧陆,他们把这种游历看作是教育的一部分)。然而比起霍尔天花乱坠的宣传,他对于长距离航海的了解则是少之又少。

霍尔的远征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在长达两个月的艰苦而漫长的航行中,霍尔的船员们从未看见过陆地。娇生惯养的英格兰贵族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难以适应这样的生活:他们对冒险的玫瑰色幻想很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以名状的焦虑。当他们终于看见北美洲的陆地时,船上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霍尔一行人不得不通过捕猎来勉强维持食物的补给。在简短的休整之后,霍尔犯下了一个会改变他们一行人命运的严重错误:他下令兵分两路,富有经验的海员和渔民乘船前往纽芬兰海岸捕鱼,而他自己则带领着贵族冒险家前往未知海域捕捉“野蛮人”。尽管霍尔的探险队曾经短暂地遭遇了北美土著,然而他们不仅没能捕获那些土著,还在追击的过程中损坏了自己的船只。由于霍尔已经在事前将捕鱼工具全部交给了另一队的船员,失去了船只的探险家们如今只能靠采集拉布拉多半岛上的自然资源为生。更糟的是荒野上几乎没有野生动物生存的痕迹,绝望的探险家们很快就发现自己不得不陷入同类相食的处境。万幸的是,一艘偏离航道的法国渔船在不久之后发现了他们,落难的英格兰贵族们终于得以返回祖国。尽管亨利八世豁免了霍尔及其手下食人的罪行,霍尔还是因为这次失败的探险而声名扫地,英格兰的“美洲热”也暂时陷入了沉寂。

二、“美洲热”的复兴——伊丽莎白一朝的异域情结

在“美洲热”逐渐沉寂的同时,英格兰在巴巴里和北欧的航海探险却取得了极大的成功。由于北非的政治形势发生了变化,葡萄牙对于巴巴里贸易的掌控力也开始松动,英格兰人得以插手这一地区的贸易。在俄国,英格兰航海家则取得了伊凡雷帝的贸易许可,著名的莫斯科公司也由此建立。

海外贸易的飞速发展刺激了英格兰人对异域的想象,这一点在很多当时的文学作品中也得以体现。英国学者一般认为,马洛的《帖木儿》本身即是对伊凡雷帝的影射,而对于戏剧中异域形象的灵感主要也来自于莫斯科公司的记录。有趣的是,马洛不仅仅在作品中想象了印度、中东、波斯的风情,同样也提到了美洲的黄金。到了詹姆斯一世统治初期的时候,英格兰对美洲的探险已经变得更为成熟。在莎士比亚的《暴风雨》中也出现了更多描绘美洲的信息:百慕大作为一个明确的地名出现在了戏剧中,而美洲也在戏剧中被描述成一个遥远、荒凉而又富有魔力的地方。有一派学者甚至认为《暴风雨》故事的发生地就是美洲某个不知名的海岛。

(朱莉·泰莫版《暴风雨》剧照)

汉弗莱·吉尔伯特(HumphreyGilbert)爵士是伊丽莎白一朝美洲探险的先驱。在1578年,他曾经组织过一次小规模的北美冒险。然而,他的船队在出发不久后就遭遇了风暴以至于被迫返航。尽管这次冒险使吉尔伯特欠下了巨额的债务,他却并没有放弃“征服”美洲的幻想。在伊丽莎白的间谍总管弗朗西斯·沃辛厄姆(FrancisWalsingham)的帮助下,吉尔伯特与一名曾经前往美洲内陆的水手取得了联系。这名水手名叫戴维·英格拉姆斯(Davy Ingrams),他曾经异想天开地从墨西哥海岸步行到了新斯科舍荒原,因而获得了大量的关于美洲内陆的第一手信息。然而,当沃辛厄姆和吉尔伯特找上英格拉姆斯的时候,那场冒险已经过去了十多年。英格拉姆斯其人也算不上多可靠的信源:他在酒馆的吹嘘中已经将自己的冒险经历夸大了许多,而为了应付两位达官贵人他的说辞只会更加夸张。在英格拉姆斯的哄骗下,即便是精明的沃辛厄姆也相信了美洲有丰富的矿藏与财富。

(汉弗莱·吉尔伯特,他曾经在爱尔兰残酷镇压起义者,他或许会把这样的经验带到美洲)

为了实现吉尔伯特的计划,最关键的就是要筹集资金了。先前的失败探险已经让他一贫如洗,不过他很快想出了新的办法来募集资金。借助英格拉姆斯的描述,吉尔伯特准备了一张与实际的地理情况出入很大的美洲地图,然后按照地图向英格兰贵族拍卖土地。吉尔伯特的计划在他的贵族朋友那里取得了极大的成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就拍卖出了850万英亩土地。吉尔伯特的主要客户是伊丽莎白宫廷里的“冒险家”贵族与天主教贵族:以菲利普·西德尼爵士、沃尔特·雷利为代表的前者崇尚着“冒险、开拓”的骑士精神,而后者则希望摆脱英格兰逐渐收紧的宗教氛围,在新大陆寻找乐土。

然而吉尔伯特并不是什么老练的航海家,他的航海准备也十足草率。在出行前,他甚至没有为船上的人准备足够的食物,这些食物仅仅够一半的船员勉强维持。直到已经出海,吉尔伯特甚至都没有规划好前往美洲的航线。不久之后,沃尔特·雷利的船上就爆发了疟疾,以至于不得不提前返航。而由吉尔伯特的好友莫里斯·布朗(MauriceBrowne)所带领的“燕子”号更是短暂地与吉尔伯特的船队失去了联系,直到布朗重新加入船队的时候,吉尔伯特才知道布朗临时起意去打劫了两艘路过的法国商船。在七周的航行后,吉尔伯特终于抵达了美洲海岸。在纽芬兰,吉尔伯特意外地发现这里汇集了来自各个国家的船只。在吉尔伯特展示了自己的武力之后,这些国家的船长不得不向英格兰人妥协,向吉尔伯特缴纳税赋,并被迫参与了宣示英格兰人主权的宴会。

(英格拉姆斯最终所到达的新斯科舍,现代人恐怕难以想象从墨西哥海岸走到新斯科舍意味着什么)

尽管吉尔伯特眼中的殖民前景似乎一片光明,然而纽芬兰荒芜的自然条件已经大大地打消了同行的英格兰冒险家的积极性。一些天主教贵族们发现眼前并非想象中的乐土,也偷偷搭上了其他国家的商船逃回了英格兰。吉尔伯特对这些人的怯懦嗤之以鼻,他下令船队向先前没有探索过的南方海域航行,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受到大雾的长时间影响,吉尔伯特的船员开始出现幻觉,他们的精神状态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而暴雨和大雾更是使海岸线也变得极度危险,吉尔伯特船队的领航船“高兴”号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搁浅:搁浅后的“高兴”号很快被巨浪卷碎,吉尔伯特的好友布朗也命丧大海。由于船队的大部分补给都在“高兴”号上,即便是执拗的吉尔伯特也不得不下令返航。受到失败羞辱的吉尔伯特变得更加喜怒无常,继续着违反常理的命令:他不愿意放弃自己所偏爱的“松鼠“号,这时的”松鼠“号已经因为负荷过重而严重吃水。在一场暴风雨后,吉尔伯特和”松鼠“号永远地消失在了大海中,而剩下的船员则平安返回了故乡英格兰。

三、沃尔特·雷利,开拓美洲的冒险者

沃尔特·雷利是殒命海洋的汉弗莱·吉尔伯特同母异父的弟弟。不知是出于好运还是厄运,他先前都不得不从吉尔伯特的海上远征中中途退出。但到了吉尔伯特丧命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伊丽莎白宫廷中的宠臣。雷利原本来自德文郡乡下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他的父亲在娶了一个富裕的寡妇后获得了足以复兴家族的财富。沃尔特·雷利则把母亲的财富花在置办奢侈的服饰上,他借助英俊的外表和时髦的穿着成功吸引了女王的注意力,打入了宫廷上层的社交圈。

(沃尔特·雷利爵士)

尽管这时的女王已经年过五十,但她仍旧热衷于制造被朝臣追求的氛围。即便是在莱斯特伯爵已经失宠之后,女王身边仍旧挤满了年轻的朝臣,这些朝臣往往以互赠情诗的方式与女王进行无伤大雅的爱情游戏。然而沃尔特·雷利这个来自乡下的“倾奇者“则更为大胆,他用更直白的方式向女王表示着爱意。而女王显然也享受着这种被人取悦的感觉,她很快就赐予了雷利大量的经济特权作为回礼。

雷利在年仅三十岁时就已经达到了许多人望尘莫及的高度:一向悭吝的女王赐予了他巨额的财富,甚至还将达勒姆宫赐给了他。位极人臣的雷利现在开始追求新的荣誉:他的政敌将他看作是只知道用花言巧语去哄骗女王的谄媚小人,讥讽他在国家事务上毫无建树,吉尔伯特未竟的美洲之梦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他建功立业的捷径了。

比起他莽撞的兄长,雷利显然有着识人之明。他从牛津大学重金请来了数学家托马斯·哈里奥特(ThomasHarriot)设计航海路线,并为他和船员们教授航海理论。哈里奥特对于雷利来说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他设计了一套数学公式,使得雷利的船员们能够通过罗盘在海上确定自己的位置;此外,他还通过计算雨水涌入下水管的体积解决了远程航行中船只要面临的积水问题。在哈里奥特忙于研究的同时,雷利则花大量时间阅读了西班牙人所撰写的关于美洲土著的书籍,从中获得了大量的人类学知识。

(雷利聘请的天才数学家,托马斯·哈里奥特)

雷利派遣了两位经验丰富的船长代替自己前往美洲。雷利事先指示他们要美化自己在美洲的所见所闻,并且尽可能地要抓获一位美洲土著来换取女王的支持。在哈里奥特的帮助下,雷利麾下的探险队一帆风顺地到达了美洲。他们在罗诺克和当地的美洲土著进行了积极的接触:尽管印第安起初对英格兰人戒心重重,但在英格兰人劝说一个土著上船并且盛情招待他之后,印第安人很快就放下了戒心。在和印第安人建立了友好关系后,雷利的下属通过用食物和酒招待当地的显贵很快取得了对方的信任。酋长的兄弟为客人们带来了大量的食物和毛皮,并且盛情邀请英格兰人到自己的村庄中居住。在对周边的岛屿进行了一番详尽的勘察后,雷利手下的船员们返回了英格兰,甚至还诱骗了两个土著跟随他们一同回国。

两个“高尚的野蛮人“一到达伦敦就引起了轰动,以至于雷利不得不把两个土著藏起来,只让受到许可的人与他们见面。雷利雇佣的数学家哈里奥特和语言学家约翰·哈特(JohnHart)合作,对印第安人的语言进行了细密的研究,通过结合欧洲已有的字母与发明新符号来创造了一套新的语言,阿尔昆冈语。到了一年之后,哈里奥特已经能与被带来的美洲土著进行一定程度的沟通,并了解了大量的罗诺克当地的信息。为了说服女王,雷利请他的朋友理查德·哈克卢特(RichardHakluyt)精心撰写了一份报告来论述美洲殖民可能带来的巨大利益。然而女王比英格兰的其他投资人要精明得多,她意识到了这样的殖民计划需要巨大的成本支持,而且稍有不慎就可能倾覆国家。长于意识形态宣传的女王虽然拒绝了雷利,但是却以一个成本更低的方式支持了雷利的事业:她将罗诺克的土地以自己的名义命名为弗吉尼亚(Virginia),从而帮助了雷利在投资人中获得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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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5年,雷利决心在罗诺克建立一个300人的殖民点,这在当时可以说是极为艰难:不谈这样的殖民需要多大的经济成本,罗诺克本地也没有搭建堡垒的建筑材料,这些只能从英格兰运输过去。即便是受到女王宣传的影响,伦敦的商人们也对雷利的殖民活动缺乏信心,毕竟过去的多次冒险都以惨败告终。然而,当时英格兰与西班牙间紧绷的政治形势拯救了雷利:所有人都清楚大战一触即发,女王对于劫掠西班牙商船也采取了默许的态度。雷利承诺将他将在航行的过程中劫掠路过的所有西班牙商船,并为股东提供分红。获得了更为稳定的收益承诺的英格兰贵族们最终支持了雷利的计划。

四、“大酋长伊丽莎白“:英格兰人在罗诺克岛的殖民

在获得了投资人和女王的支持之后,沃尔特·雷利开始准备前往美洲殖民。然而在当时的英格兰很少有职业水手投入他的冒险事业。在当时西班牙的宗教裁判所臭名昭著,水手们大多担心落入西班牙人手中会受酷刑折磨。窘迫的雷利不得不从监狱和酒馆中寻找水手,在即便是这样也没有凑够人之后,他甚至在自己的辖区强迫一批水手来为自己服役。

舰队的指挥官是雷利的亲戚理查德·格伦威尔爵士,他麾下还有一批老练的航海家。格伦维尔爵士有着丰富的军事经验,但是他脾气暴躁,因此也跟女王指派的殖民地总督拉尔夫·莱恩屡屡不合。在三周的航行之后,格伦威尔抵达了加勒比海地区。然而,他来时准备的食物储备大多也已发霉、变质,因此他不得不冒着与西班牙人交锋的危险上岸获取补给。在与西班牙殖民者的几次冲突中,格伦威尔都没能成功地获取补给和殖民需要的大量牲畜。到了1585年6月,幸运女神终于眷顾了格伦威尔。在得知英格兰船队的到来后,伊斯帕尼奥拉岛的西班牙总督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以盛大的规模欢迎了格伦威尔的到来,还摆开了筵席招待远道而来的英格兰人。尽管惊讶于这位总督的热情,格伦威尔还是狡黠地隐瞒了自己的最终目的地。他对西班牙人谎称自己要前往遥远的纽芬兰建立殖民点,友好的西班牙总督允许他们在当地购买了所有的必需品。然而英格兰人还需要遭受最后的劫难,在快要到达罗诺克岛的时候,格伦威尔的旗舰“老虎“号意外搁浅,留给殖民者的几乎所有补给品也被海水所冲毁。这些未来的殖民者如今不得不仰仗印第安人的支援才能成功建立据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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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殖民者最终抵达罗诺克的时候,他们受到了先前见过的酋长兄弟的欢迎。印第安人同意将远离他们村庄的一小块土地划给英格兰人,并短期性地为他们提供食物补给。格伦威尔在协助殖民者造好了堡垒之后就返回了英格兰,他在回程的途中还捕获了一艘西班牙“宝船“,使得整场远征收益颇丰。失去了船队支持的殖民者现在陷入了混乱,雷利派遣了大量的石匠和矿工来到罗诺克,但现在他们却发现岛上除了鹅卵石以外一无所有。而贵族绅士和士兵们则宣称自己不愿意劳作,从英格兰来的农民也不愿意替这些人白白干活。尽管如此,莱恩最终还是在殖民点建立了秩序,英格兰殖民者开始站稳了脚跟。

(理查德·格伦威尔爵士,在弗洛雷斯岛海战中他以一船迎击五十多艘西班牙战舰,随后壮烈战死)

在几周之后,英格兰人终于见到了周边印第安部族的实权者维吉纳。这位印第安酋长起初对英格兰人表示欢迎,慢慢地却开始对英格兰人产生了抗拒心理。由于殖民者的作物要到一年后才能收获,印第安人不得不白白供养这些殖民者。此外,有的英格兰人逐渐染上天花死亡,这对于处于封闭环境的印第安人算得上是灭顶之灾,大量的印第安人也染上天花死亡。然而部族内部的顾问却倾向于英格兰人一边:他们认为这些英格兰人是由“大酋长伊丽莎白“所统领的天神一般的存在,杀死这些”幻影“只会为部族带来灾厄。

为了消除英格兰人对自己的威胁,维吉纳宣称一支三千人的军队正在集结起来准备消灭殖民者。尽管并不相信维吉纳的话,莱恩还是带着一小支部队深入丛林,击败了当地效忠于维吉纳的酋长。英格兰人的胜利削弱了维吉纳在当地的威望,原本效忠于维吉纳的部落甚至派遣了使者要求效忠于“大酋长伊丽莎白“。迫于压力,维吉纳不得不继续向殖民者提供食物和用以耕作的土地。

(《大酋长伊丽莎白》一书中所提供的岛屿地图)

然而维吉纳的妥协并没有持续很久。这时的英格兰已经和西班牙爆发了战争,受到战争的影响,雷利并没有及时地向殖民地派遣补给船。现在莱恩等人的处境变得更加糟糕:失去了补给的他们陷入了内部的争斗;而一向对他们友好的印第安顾问也在这时去世,印第安部族内部已经没有人能够再牵制维吉纳。维吉纳决定利用印第安人擅长的夜袭来彻底消灭殖民者,然而印第安人内部的叛徒提前将消息泄露给了殖民者。莱恩决定先发制人,带兵突袭了印第安人的村庄,当众杀死了维吉纳。目睹了殖民者屠杀的印第安人逃入了丛林,殖民者也因此失去了食物的补给。

万幸的是,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的舰队在洗劫了圣多明各之后来到了罗诺克岛。莱恩一行人不得不接受放弃殖民点的命运,幸存下来的殖民者乘着德雷克的船返回了英格兰。由于归途中遇到了风暴,哈里奥特等人所撰写的大量珍贵资料也被迫遗弃。到了1586年的春天,雷利的补给船才姗姗来迟,这时罗诺克的第一批殖民者早已离去。在三个月后,格伦威尔爵士带来了新的一批殖民者,却发现殖民点的房屋早已被损坏得无法居住。于是,他在留下十五名士兵重建了殖民点后也匆匆地返回了英格兰。

五、消失的罗诺克殖民地:沃尔特·雷利的第二批移民

在经历了罗诺克岛殖民的失败之后,沃尔特·雷利决定重新向美洲派遣移民。在莱恩的建议下,他决定把地点选择如今的切萨皮克湾附近。然而罗诺克的灾难与屠杀使得莱恩早已心灰意冷,而哈里奥特也更热衷于新兴的爱尔兰殖民事业,于是管理新的殖民地的重任就落到了参加过罗诺克殖民的约翰·怀特身上。相较于富有军事经验的莱恩和知识渊博的哈里奥特,莱恩似乎没有什么国人的优点。他唯一可以称道的就是难以浇灭的热情,这在经历了罗诺克的灾难的殖民者当中是很少见的,绝大多数人想起来过去忍饥挨饿的日子都不愿意再回到美洲。

受到新兴的爱尔兰殖民事业的影响,怀特招募殖民者的计划也受到了影响。富有耕种经验的英格兰农户宁愿前往更安全的爱尔兰,何况先前殖民者的悲惨遭遇也已经在市井间流传开来。于是,怀特敏锐地调整了宣传策略,将目标人群放到了伦敦的底层人当中。当时的伦敦生活条件极度恶劣,因而稳定、健康的生活环境对于他们的诱惑力还是很大的。怀特还招募了不少家庭妇女,毕竟比起男人,伊丽莎白时期的女性似乎更适合处理家务。雷利依旧对怀特的事业投入了极大的支持,他甚至委任了从美洲来到英格兰的那位土著——曼第奥为名义上的总督。曼第奥曾经跟随上一批殖民者一道返回罗诺克,并且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在新一轮的殖民活动中,曼第奥想必能起到非同寻常的作用。

(拯救英格兰殖民者的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

新一批的殖民者约有一百人,他们在1587年4月底从伦敦出发。在一开始,怀特就暴露出了他作为领导者的无能。他的领航员费尔南德斯在疏忽下使得他们损失了运输全部食物的快船,而他作为领导者却没有施以任何处罚,只会在日记中酸溜溜地抱怨费尔南德斯的无能。在怀特的不作为之下,费尔南德斯很快就夺取了船队的实质控制权。等到殖民者抵达罗诺克岛之后,他们很快被费尔南德斯粗暴地赶下了船。费尔南德斯很快向他们表明:他无意于协助殖民者前往切萨皮克湾。殖民者就这样地被费尔南德斯抛弃在了罗诺克岛上。

然而格伦威尔先前留下的十五名士兵却并没有出现在岛上等候他们,相反地,殖民者还发现了其中一具士兵的骸骨。在和曼第奥的家人沟通后,怀特才知道这些士兵曾经中了印第安人诱敌的计策因而损失惨重,剩下的士兵已经坐船逃到了其他地方。怀特试图与周边的印第安人修复关系,然而一连串意外事件却使得殖民者本已恶化的外部形势雪上加霜。在殖民者们厌倦了怀特的无能之后,他被“劝离”了总督之位:他的臣民们要求他乘坐费尔南德斯的船回英格兰报信,向雷利寻求进一步的援助。

对于怀特来说,这差不多是最糟糕的时机了。沃尔特·雷利对于女王的影响力现在开始在衰退,原来给予雷利的恩宠现在落到了埃塞克斯伯爵的头上,沃尔特·雷利对于美洲殖民的经济顾虑也变得越来越大。此外,这时已经是1587年10月,英格兰与西班牙的大战一触即发,女王已经下令禁止所有大型船只离港。即便是沃尔特·雷利也只能说服女王同意他派遣两只自己名下的小船前往美洲殖民地。然而,没有大型船只护卫的小船注定无法到达遥远的海洋对岸。怀特乘坐的小船被海盗所劫掠,他们在交出了所有补给品之后才勉强回到英格兰。等到女王终于同意派遣船队援助殖民地已经是1589年的事情了。

(雷利的情敌,埃塞克斯伯爵)

怀特在1589年终于回到了罗诺克殖民地,他一心以为能够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然而在罗诺克岛上已经不再有任何殖民者日常生活的痕迹。殖民者们唯一留下的信号是刻在树干上的“克罗投安”(Croatoan)一词,怀特据此猜测殖民者们是前往了附近的克柔投安岛与土著们一起生活。然而受到风暴的影响,他没能前往克柔投安岛验证自己的猜想,只能仓促地返回英格兰。

1592年,雷利因为与女王的侍女结婚而被抓入伦敦塔,沃尔特·雷利的倒台严重影响了怀特寻找殖民者的计划。尽管在几周之后,女王不情愿地释放了雷利,但是在接下来的五年里他都没有被召回女王的宫廷。失去了女王宠爱的雷利不得不蛰伏起来,因此在接下来的16个月里他都没有再重提殖民一事。

1594年,在罗诺克殖民地消失了七年之后,担心失去弗吉尼亚所有权的雷利才终于采取了行动,亲自出发前往美洲。此外,他也希望借由找到传说中圭亚那的“黄金国”来实现一夜暴富。然而雷利在圭亚那的探险最终以失败告终,而他在罗诺克岛也因为风浪影响没能登陆。雷利在后来又陆续派出了几波探险者,然而他们都没能成功抵达罗诺克。

1603年,沃尔特·雷利派出的一位船长宣称自己得到了罗诺克殖民地的居民还存活着的消息。然而这时的雷利已经因为叛国罪被新王詹姆斯一世所拘捕,被软禁在伦敦塔中。詹姆斯本人对于美洲殖民兴趣寥寥:尽管自诩为欧洲最有教养的基督教君主,但是他对于“教化”野蛮人毫无兴趣。直到1606年,弗吉尼亚公司的商人们才说服国王再次向美洲派遣殖民队,而伦敦塔中的沃尔特·雷利已经被孤立出了殖民事务。

六、詹姆斯敦的建立与和解的神话

英格兰人在沃尔特·雷利计划中的切萨皮克湾安顿了下来,殖民者很快以国王的名字建立了新的据点,詹姆斯敦(Jamestown)。然而殖民者们很快就发觉当地的印第安人并不像哈里奥特的书中所描绘的那么友好,他们几乎是一登陆就遭受到了攻击。殖民者们派去与当地酋长波瓦坦谈判的船员也几乎被尽数屠杀,只有约翰·史密斯(JohnSmith)因为酋长女儿的介入逃过了一劫。与此同时,殖民者们遭遇了严重的瘟疫,许多英格兰的贵绅都一命呜呼,殖民者们甚至都拿不起火枪来保卫自己的生命。

尽管波瓦坦与殖民者敌对,他手下的酋长们倒是对 英格兰人保持着谨慎的态度,他们允许自己手下的民众用多余的粮食与英格兰人进行交易,他们送来的食物成了英格兰人的救命稻草。在酋长的女儿波卡洪塔斯的帮助下,殖民地的居民勉强挺过了1608年的冬天。然而远在英格兰的投资人们并不知道詹姆斯敦的居民们如今已经多么窘迫,他们在1609年6月更是直接送来了四百名殖民者。危机终于在冬天爆发,英格兰人彻底失去了食物来源。他们向外寻找食物的小队被波瓦坦的手下猎杀,而他们派去跟波瓦坦谈判的使者也被尽数处决。到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原本的500多名殖民者已经只剩下60人了。

(第三代特拉华男爵,美国的特拉华州以他的名字命名)

当殖民者打算跟随迟来的英格兰船队离开美洲的时候,殖民地总督特拉华男爵带来了充足的补给和援军。在得知了波瓦坦的所作所为之后,特拉华男爵命令士兵屠杀了周边的几个好斗的印第安人村落。特拉华男爵的强硬措施暂时地阻止了印第安人对詹姆斯敦的袭击,然而坏血病很快地就使他不得不离开殖民地前去疗养。特拉华男爵的继任者托马斯·戴尔(Thomas Dale)继承了前任的铁血政策,他从英格兰带来了大量的盔甲和武器,然后对印第安人村落进行了野蛮的征服。尽管这些盔甲早在伊丽莎白时代就已经被淘汰,但是它们在面对印第安人攻击的时候却起到了绝佳的防护作用。

然而戴尔还需要解决的是殖民地的经济收益问题。迄今为止弗吉尼亚公司投入了大量的成本,但是却很少能获得收益。因此,即便是十足憎恶烟草,他还是在詹姆斯敦推广了烟草种植业。贩卖这些来自美洲的烟草使得英格兰人获得了巨大的利润。虽然解决了经济问题,但是与波瓦坦的敌对状态还是戴尔的心头大患。1612年,他设计绑架了波瓦坦的女儿波卡洪塔斯,逼迫波瓦坦释放英格兰人质并归还占有的英格兰火器。波瓦坦自知无力与殖民地军队抗衡就躲入了树林,为了逼波瓦坦主动露面,戴尔夷平了多个支持波瓦坦的印第安部落。

最终,波瓦坦的两个儿子主动出面与戴尔讲和,要求与英格兰人结束无尽的流血冲突。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走向则逐渐变得离奇,戴尔派去与波瓦坦议和的代表约翰·罗尔夫(JohnRolfe)与波卡洪塔斯陷入了爱河,而戴尔与波瓦坦最终也同意了两个人的婚事。罗尔夫和波卡洪塔斯二人在婚后前往了英格兰,这位来自异乡的公主在英格兰受到了盛大的欢迎,甚至受到了国王的接见。波卡洪塔斯的故事也激起了詹姆斯一朝戏剧家的兴趣,一时间关于异教公主改信的故事风靡英格兰。

(莎士比亚的后继者约翰·弗莱彻,他传教题材的剧作《岛屿公主》风靡一时)

随着罗尔夫和波卡洪塔斯的成婚,波瓦坦与殖民者也实现了和解。在波瓦坦的影响下,周边原本与殖民者敌对的印第安部落也纷纷派来了使节与殖民者建立关系。一些部落甚至主动声称自己是“大酋长詹姆斯”的臣民。

然而种族和解的“神话”效果却并没能持续多久。波卡洪塔斯在抵达英国后不久就因肺结核去世了,她的父亲波瓦坦也在几年后离世。原本与殖民者交好的酋长奥派什卡纳奥(Opechancanough)在成为了印第安部落的实权者之后却对殖民者换了一副面孔。在1622年,他带兵主动袭击了詹姆斯敦的殖民者,包括罗尔夫在内的几百名殖民者都被残杀。奥派什卡纳奥原以为殖民者在被击败后会主动返回英格兰,便同意了他们赎回自己被俘获的同胞。然而一心要复仇的殖民者在送给奥派什卡纳奥的酒中预先下好了毒,两百名印第安人都被他们设计鸩杀。尽管奥派什卡纳奥逃出了生天,在接下来的十年里,殖民地军队对印第安人的势力进行了扫荡,屠杀了一千多名印第安人来为自己死去的同胞复仇。

(后世创作中的波卡洪塔斯)

随着殖民势力的膨胀,那些原本与殖民者交好的印第安部落的利益也经常受到忽视。于是在1644年,奥派什卡纳奥联合其他印第安人对殖民者再次发动了袭击,这次也有几百名殖民者惨遭屠杀。殖民地的军队利用自己的军事优势在这次彻底碾碎了奥派什卡纳奥的反抗势力,并且擒获了这时已经年迈到无力行走的印第安酋长。在此之后,迫于殖民者的军事优势,波瓦坦的后代们往往会协助殖民者镇压其他部落的反抗以换取好处。在他们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殖民者也会制造借口强占他们的土地。到了17世纪末的时候,殖民者已经实现了对这块土地的绝对控制。

詹姆斯敦

参考文献

贾尔斯·米尔顿《大酋长伊丽莎白》

(芝兰学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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